日前，“女孩跳货拉拉车窗身亡”相关话题备受社会关注。据涉事者家属2月21日发文介绍，事件主人公湖南23岁女孩2月6日通过货拉拉平台叫车搬家，途中司机三次偏航，后该女孩从车内跳车，司机拨打了120和110，最终，女孩经多次抢救无效离世。而据报道，涉事司机已被释放，警方仍在进一步调查。

　　“为什么司机会三次偏航”、“涉事主人公为何跳窗”、“货拉拉车上录音录像是否缺失”、“谁该对这一事件负责”等问题，在该事件的调查结果公布前，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2月21日晚间，货拉拉通过官微发布声明回应称，已成立专项组开展工作，正与家属约定商谈善后事宜，鉴于警方调查仍在持续，平台将承担应当承担的责任。但对于上述相关的其他问题，货拉拉方面回应南都记者称，“有回应会发官方微博”。

　　2月23日最新消息显示，货拉拉与车某某家属进行第二次当面沟通。当地已成立专案组调查，调查结果将及时向社会公布。

疑问一

若司机偏离路线，平台能否监测并预警？

　　在一系列质疑声中，偏航问题首当其冲。据涉事者家属透露，“肇事司机在笔录中提到自己有三次偏离了导航规划的路线，作为一个从事搬家工作两年之久的司机，而且家就在附近，为什么不选择正常导航路线及平台要求路线，而是舍近求远选择一条没有监控的道路？是不是早有预谋？货拉拉有没有对司机进行相关的安全审核？”

　　南都记者在长沙市按照涉事司机实际驾驶的轨迹行驶发现，事发地点位于一片工业区，为双向两车道，夜间该区域基本没有路灯照明，需要借助车灯探路，且马路边没有摄像头直接对着案发地，正如涉事者家属所述，是“一条没有监控的道路”。有媒体重走司机偏航所行驶的路线发现，比正常路线慢至少6分钟。但有经常走该路线的司机在回答中分析，偏航路线更不容易堵车，实际更省时，但问题在于晚上黑灯瞎火、环境存在安全隐患。

　　(图片来源网络)

　　由于调查结果未出，司机为何偏离导航规划路线，暂无定论，一般情况不外乎司机主观故意和乘客要求两种。那么平台对行驶路线有无监控？根据货拉拉司机端的隐私政策和协议，货拉拉明确“司机在使用地理位置的服务时，(平台)可能会收集姓名、联络方式、地理位置等个人敏感信息”，但司机有权拒绝提供这些信息，“拒绝或撤回对这些信息的授权同意，将无法使用相关特定功能。”

　　而在用户端，用户可以通过APP订单详情页查看司机的运输路线等情况，在运输方承运货物后，若用户需要调整运输线路、运输目的地的，有权要求变更订单内容或取消订单，且“该要求应在托运货物尚未达到货物运输目的地之前通知货拉拉并承担已发生的费用。”但对于行驶中路线偏移问题的处理，平台并未予以明确说明。

　　南都记者从货拉拉平台工作人员处了解到，用户在平台下单时，系统会根据实时路况推荐最优路线，不同时间段下单，路线可能也会有所差异。如遇到堵塞或临时封路的情况，系统会推荐其他最优路线。对于“一旦司机临时偏离/更改路线，平台是否能监测到”的问题，工作人员则表示：“将统一在官方微博进行回复。”

　　2018年两起顺风车事件发生后，各大出行平台纷纷启动安全整改，南都记者此前测评发现，如今7*24小时安全应急专线、一键报警、人脸核验身份、行程录音录像等功能基本已成“标配”。但事实上，在司乘身份匹配、行程中路线偏离预警、投诉机制等方面仍有一定的改进空间。

　　以路线偏移为例，南都记者使用部分顺风车平台时发现，司机在没有按照平台地图路线行驶时，平台并没有任何预警提示；一名司机告诉南都记者，在行驶过程中如果发现堵车，换路行驶是很常见的事情，平台也并不会因此预警。但按照该平台工作人员的解释，“如果路线偏离，后台能检测到。”而另一平台出行工作人员对于路线偏离预警功能表示，“路线偏离不会有提示，(因为)平台没有内置导航，需要车主用自己的导航。”

　　对于平台而言，行程中，识别路线偏移是否属于异常订单、并且发出安全预警也存在一定难度。有网约车平台高管曾坦言，“若车主在熟悉的路线接单、关闭APP，平台则无法获得用户位置轨迹；同时，线下场景非常复杂——比如乘客口头修改目的地，导致路线偏移的订单每天大约有20万，在这么多订单里面真正找出极其危险的订单非常困难。”

疑问二

行程中录音录像功能是否缺失？

　　“涉事主人公为何跳窗”，也是大众持续追问的一大问题。按照涉事者家属的回忆复盘：该女孩“2月6日晚上9点17分上了司机的车，9点24分还在工作群和同事愉快地互动，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异常”，“到9点30分，货拉拉司机拨打了120和110，说女子因为面包车三次偏航，在岳麓区曲苑路跳车窗了。”如果所描述的时间线属实，那也就是说，女子从线上与同事互动、到线下跳车窗，仅仅间隔6分钟。

　　由于调查结果尚未公布，事件暂未能定性，南都记者留意到，多数网友推测该女子跳窗源于客观外力因素。一位网友留言称：“受害人家属质疑的就是工作生活都没有异常的年轻女生为什么突然跳窗(还是在搬家路上)且司机夜晚拉单偏航开到了小路。即使是发现开错了，情急之下也不会有立马跳窗的过激举动吧？所以货拉拉有没有录音录像或者系统追踪呢？”

　　但按照货拉拉工作人员彼时回复家属的说法：“车内无任何录音录像设备、货拉拉APP也没有录音录像功能。”截至目前，官方并未对此作出回应。而南都记者在货拉拉平台的安全规则等板块查询，也未发现平台对录音录像功能有明确的标识或规定。但在滴滴、哈啰、高德、T3等出行APP上，诸如行程录音录像、紧急联系人等功能均被标识于平台安全板块的显著位置，以备事后作为投诉举证凭借。

　　曾有业内人士对南都记者介绍，车载硬件覆盖和音频可使用率，是网约车纠纷事件中取证的一大瓶颈，在录音录像功能没有覆盖到、以及可用率不足的情况中，纠纷取证难度更大。而在部分平台，行程录音功能已覆盖了96%的订单，司机端录像功能覆盖约40%订单，录音录像数据的可用率达到85%，不过一旦司机调取外部导航等，则会带来不可用的情况。

疑问三

乘客跳窗，司机和平台是否需要担责？

　　在此次尚未定性的案件中，司机是否需要担责引发诸多讨论。按照货拉拉在声明中对于司机的描述，用户在当晚跟车搬家途中跳车，该订单服务司机周某立即拨打120送医。据当地媒体报道，涉事女子的家属后来向派出所询问调查进展时得知，因证据不足，涉事司机三天后便被警方释放，但该说法暂未得到警方证实。事件具体情况尚在调查中。

　　区别于以客运功能为主的诸多网约车平台，货拉拉定位自身为互联网货运物流服务平台。有关平台与司机的关系，货拉拉在司机服务协议中明确：“货拉拉仅为运输服务提供方与运输服务需求方提供中立、独立的第三方信息中介服务”，“货拉拉不是运输服务中的需求方或提供方，亦不是雇佣司机之合约或租用参与车辆的任何一方，亦与司机不存在任何挂靠、雇佣、合伙、合资或其他关系。”

　　在事后赔偿方面，协议提及，“如在货物运输过程中因发生任何事故造成货物损失及/或人员伤亡，司机应与保险公司联系偿付事宜。”但若是“司机在服务过程中发生交通事故致他人死亡的，视情节严重程度，予以警告、停服等惩罚。”

　　(来源：货拉拉司机版)

　　而涉及货拉拉用户端的网络货运服务协议提到，“在法律法规允许最大范围内，货拉拉仅为货物装载到车辆上至运达订单指定目的地期间，因货拉拉故意或重大过失造成用户任何直接损失承担赔偿责任”，“用户及/或任何第三方在托运货物装卸过程中受到的任何人身伤害及/或财产损害，均与货拉拉无关，货拉拉不承担任何责任。”

　　(来源：货拉拉网络货运服务协议)

　　这也就是说，在网约货运类APP提供服务中，一旦涉及人身意外等问题，寻求平台方维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此，一些平台也不建议用户在运货的同时跟车。例如，与货拉拉同类的快狗打车就在其APP中说明：“由于平台保险不包含司机以外的人员人身意外险，平台不建议跟车，如人员跟车发生伤亡请与司机协商处理。”

　　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赵占领对南都记者分析称，司机与货拉拉平台不存在劳动关系或劳务关系，货拉拉作为平台为消费者及司机提供信息中介服务。但是，因货运服务涉及财产及人身安全，货拉拉作为平台应该采取更严格的安全管理措施，比如对司机该进行背景调查，对车辆应该设置准入门槛，确保车辆处于正常状态，在行程中进行录音或录像，对于车辆多次偏离导航路线时应该及时介入等等。如果在此事件中货拉拉没有尽到基本的安全保障义务，则应该对于女孩的死亡承担一定的民事赔偿责任。

【行业背景】

疫情下同城货运备受资本关注，“天价搬运”等投诉频发

　　随着疫情后货运行业的复苏发展，同城货运领域正迎来新一轮资本的关注。南都记者注意到，进入2021年，同城货运领域融资热度延续，除了滴滴货运官宣融资，1月份有消息称，货拉拉总金额达15亿美金的F轮融资也即将完成，加上2020年12月的E轮5.15亿美元融资，相当于不到一个月内高速完成2轮融资。

　　从市场规模与货运量上来看，现阶段，同城货运平台包括货拉拉、快狗打车、满帮等，2020年，顺丰“丰城专运”、滴滴“滴滴货运”纷纷入局，反映出货运市场的发展潜力。但与此同时，同城货运平台投诉频发，集中在货运司机乱收费、恶性竞争坐地起价、货运损坏丢失、违规载客、平台不开发票、订单被无故取消、刷单不止等方面。依据天眼查工商信息资料，货拉拉平台所涉及的司法事件中，“运输合同纠纷”、“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位列案由统计前两位。

　　货拉拉上一次上“热搜”，是因为“天价搬运费”事件。南都记者曾报道，去年5月，有网友爆料称，自己在使用货拉拉平台预约搬家时，总共1.2公里的车程，在已支付货拉拉平台费用440元和人工费用330元的情况下，被司机索要5000多元“天价搬运费”。恶意加价的话题引发不少用户“跟帖”。此后货拉拉方面表示，违规司机已被平台封号并清退，终身不可再加入平台。

　　对于该行业的处境，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法律权益部分析师蒙慧欣认为，“近年来，同城货运行业处于稳定增长时期，相比于传统货运物流行业，减少中间环节、信息更加对称全面，打通用户端与司机段的联系对接，交易环节也更为透明化。”但货运行业受需求低频、标准化难统一、司机端难管理、B端难留存、价格难透明化等问题困扰，行业发展受到制约。因此，想要解决这些问题，整个行业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文章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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